晨雾像一层揉碎的云絮，懒洋洋地趴在瑶池边缘，把三里碎石路裹得若隐若现。
空气里飘着古怪的味道——既有着瑶池莲池特有的清甜香气，又混着后勤司常年堆积的灰尘味，林墨蹲在地上擦水桶时，总觉得这味道像极了他昨晚领到的、掺了沙子的仙粮粥。
他指尖捏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，正一点一点擦着石板缝里的泥渍。
昨夜刚下过仙雨，石板路滑得很，刚才两个年轻杂役抬着水桶经过时，“手滑”把水泼了他一身，水桶也翻在地上，水流顺着石板缝漫开，在刚擦干净的区域又添了片污渍。
林墨没抬头，只是悄悄把沾了水的衣摆往身后拢了拢，腰间挂着的“乾坤鱼篓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，篓口露出半块啃剩的仙饼，那是他昨天省下来的口粮。
“林墨！
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？”
尖锐的呵斥声像根针，刺破了晨雾的宁静。
张仙奴叉着腰站在不远处，青色的杂役袍穿在他身上像裹了层麻袋，脸上的横肉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，唾沫星子隔着两步远，都能溅到林墨的衣角。
他身后跟着那两个刚泼了水的年轻杂役，两人捂着嘴，肩膀一耸一耸的，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——显然，这桶水泼得故意，就是等着看林墨被管事训斥的笑话。
林墨手上的动作没停，只是慢悠悠抬起头，露出张没什么表情的脸。
他长得其实不差，眉清目秀的，就是常年在后勤司干活，肤色透着点不健康的苍白，再加上总是低着头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，倒真像个混日子的废柴。
“知道了张管事，”他声音平平的，听不出情绪，“这就快擦完了。”
说话的同时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勾了勾鱼篓边缘。
那鱼篓看起来是凡铁打造的，锈迹斑斑，可就在他指尖碰到篓子的瞬间，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混沌气息顺着他的指尖滑出，像条细蛇似的，悄无声息缠上了张仙奴的布鞋底。
张仙奴还想再骂几句，刚要抬脚往前走，脚下突然一滑——那混沌气息像是在鞋底涂了层仙油，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，“哎哟”一声闷哼，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。
更巧的是，他摔的地方正好是林墨刚擦干净的石板，灰布袍子沾了片新鲜的泥渍，看起来格外滑稽。
“谁！
哪个不长眼的把水洒在这的？”
张仙奴跳起来，拍着袍子上的泥，气得脸都红了。
周围几个路过的杂役赶紧低下头，假装没看见，那两个刚才偷笑的年轻杂役更是憋得脖子都红了，差点把眼泪笑出来。
林墨适时地递过手里的旧布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辜：“管事，您刚才自己踩翻了水桶，我还没来得及擦呢。”
他指了指旁边翻倒的水桶，桶底还沾着水迹，“您看，水还没干呢。”
张仙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，果然看到水桶倒在地上，顿时噎了一下。
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走的是干的地方，怎么会踩翻水桶？
可周围人都看着，他又拉不下脸承认自己不小心，只能恨恨地瞪了林墨一眼：“还愣着干什么？
赶紧擦！
天黑前擦不完这三里路，晚上就别想领仙粮！”
说完，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，那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母鸡。
等张仙奴走远了，林墨才收回目光，继续擦地。
他擦得很认真，每一块石板都要反复擦好几遍，仿佛真的怕领不到晚上的仙粮。
可没人知道，他看似专注的眼神里，余光正悄悄瞥向瑶池对岸——那里是执法殿的方向，朱红色的殿宇在晨雾中露出个角，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带着几个穿银甲的执法仙卫巡查。
是苏清鸢。
林墨的心轻轻跳了一下，赶紧低下头，手指飞快地收回了那缕缠在张仙奴鞋底的混沌气息。
他对这位执法殿首座可太熟悉了——整个天庭谁不知道，苏清鸢是出了名的冰山，修为高深不说，还最讲规矩，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。
上次有个仙奴私藏了半袋仙粮，被她抓住后，首接罚去了雷峰塔思过三百年，那狠劲没人敢惹。
林墨可不想被这位冰山首座注意到。
他来天庭不是为了修仙问道，更不是为了出人头地，就是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摸鱼，混口仙粮吃。
要是被苏清鸢发现他身上有混沌气息，别说摸鱼了，能不能留在天庭都是个问题。
他一边擦地，一边在心里嘀咕：“可别过来，可别注意到我……摸鱼日子才刚开始呢，可不能就这么没了。”
瑶池对岸的苏清鸢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，她脚步轻快地走在石路上，银甲在晨雾中反射着冷光，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，像在排查什么。
只是在经过后勤司这片区域时，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，眼神无意识地往林墨的方向瞥了一眼——不过也只是一眼，很快就移开了，仿佛只是看到了个无关紧要的杂役。
林墨松了口气，手里的旧布擦得更卖力了。
阳光慢慢透过晨雾，洒在石板路上，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。
远处传来瑶池莲花开的声音，轻轻的，像谁在拨弄琴弦。
林墨摸了摸腰间的乾坤鱼篓，把那半块仙饼往里面塞了塞，心里盘算着：等擦完这三里路，就去瑶池边找个没人的地方，把仙饼吃完，再睡个午觉，完美。
可他没注意到，刚才苏清鸢瞥过来的那一眼，虽然快，却不是毫无波澜。
苏清鸢走出去几步后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剑柄，心里闪过个微小的疑惑——刚才那片区域，好像有一缕极淡的气息，既不是仙力，也不是妖力，很奇怪，却又转瞬即逝，像是错觉。
“首座，怎么了？”
旁边的执法仙卫见她停下，疑惑地问。
苏清鸢摇摇头，收回目光：“没什么，继续巡查。”
说完，率先往前走去，银甲的光芒很快消失在晨雾深处。
林墨还在低头擦地，浑然不知自己刚才那一下小小的“反击”，己经引起了冰山首座的一丝注意。
他只是想着赶紧擦完地，好去享受自己的摸鱼时光，却没料到，这平静的后勤司生活，很快就要被打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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