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远征是被活活冻醒的。
脖子后面灌进来的冷风跟刀子似的,胸口像压着块大石头,喘气都费劲。
他睁开眼,瞅见的是糊着旧报纸的顶棚,边上还挂着蛛网。
身下的硬板床硌得他浑身骨头疼,那床薄棉被根本就挡不住西九城腊月天的寒气。
“这他妈是哪儿……”话没说完,另一股子记忆猛地涌进脑子里,胀得他太阳穴嗡嗡首响。
过了好半天,他才勉强把这团乱麻捋清楚。
他,张远征,二十一世纪五好社畜,加班猝死后,居然钻进了这么个倒霉蛋的身体里。
这人也叫张远征,住南锣鼓巷这一片儿的西合院。
爹妈都没了,就留给他这么一间坐南朝北、冬天不见日头的破耳房。
原主是个病秧子,性子还窝囊,在院里属于谁都能过来踩一脚的主儿。
昨天刚发完高烧,这会儿肚子里空得前胸贴后背。
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,催着他从床上挣扎起来。
屋里比外头强不到哪儿去,水缸沿儿上都结了冰碴子。
他扶着墙,挪到那个掉光了漆的木头桌子前,抖着手拉开抽屉。
里面就躺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,还有一小叠花花绿绿的票证——粮票、油票、布票……张远征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。
记忆里,原主就是因为又病又饿,昨儿晚上咽了气,这才便宜了他。
“不行,得整点儿吃的,要不还得死一回。”
他蹲下身,在灶台边上的烂砖头底下,摸出个小布包。
里头是最后一点儿家当:两张一斤的全国粮票,还有一块八毛钱。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刚穿越的懵圈。
他裹上那件梆硬的破棉袄,顶着风出了门。
胡同口那家副食店,眼瞅着就要关门了。
柜台后头坐着个胖大姐,正打着毛线。
“同志,割半斤猪肉。”
他把钱和肉票从窗口递进去。
胖大姐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,没吭声,接过钱票,手起刀落,砍下一块肥多瘦少的五花肉。
“再要点大料,有姜吗?”
“姜?
那可是稀罕物。”
胖大姐没好气地扯过一张黄草纸,把肉包好,啪地一声扔在柜台上。
“下回早点,这都下班了。”
“哎,谢谢您嘞!”
攥着那包着肉的草纸,张远征小跑着回了院子,一头扎进自家小屋,赶紧插上门闩。
屋里有个小煤球炉子,他折腾了半天才把它生着。
找了个破旧的铝锅,把那块肉洗干净,切也不切,整块扔进锅里,又撒上一小捏砸碎了的大料粒儿。
加了水,盖上盖,他就蹲在炉子边儿上,听着锅里渐渐响起咕嘟声。
水开了,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肉香味,混着大料的味儿,就开始在这小屋里飘。
真香啊……上辈子吃惯了外卖和预制菜的他,从来没觉得猪肉能这么香!
水汽混着香气,从锅盖缝儿里丝丝缕缕地往外钻。
……中院,叁大爷阎埠贵家。
阎埠贵正就着咸菜丝喝棒子面粥。
他吸了吸鼻子,眉头拧了起来。
“这味儿……是炖肉?”
叁大妈也从里屋探出头:“谁家啊?
这不过年不过节的。”
阎埠贵放下粥碗,又使劲闻了闻。
没错,是炖肉,还是放了正经八百大料的那种!
“这谁家?
日子不过了?”
阎埠贵放下筷子,这粥喝着突然就没滋没味了。
他披上棉袄,背着手,踱着方步就出了门。
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,像个侦探。
最后,脚步停在了张远征那屋的窗外。
香味就是从这儿飘出来的!
阎埠贵的脸沉了下来。
这张远征,爹妈没了,厂里给的抚恤金估计也没多少,还敢这么造?
阎埠贵走到张远征门前,抬手敲了敲门。
“远征?
在家吗?”
屋里,正盯着锅里翻滚的肉块咽口水的张远征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坏了……”他赶紧掀开锅盖,用筷子插了插,肉还没完全烂乎。
门外的阎埠贵等了一会儿,没听见动静,又加重力道敲了两下。
“远征,开门,我是你叁大爷。”
张远征磨蹭了一下,还是把门拉开了条缝,脸上挤出点笑:“叁大爷啊,您……您有事?”
阎埠贵没答话,眼睛先往屋里瞟。
那口铝锅就坐在火苗挺旺的炉子上,咕嘟得正欢。
阎埠贵的目光在那锅肉上打了个转,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炖肉呢?”
阎埠贵说着,自己就从门缝里挤了进去,反手又把门带上了。
“远征啊,不是叁大爷说你。”
阎埠贵清了清嗓子,摆出长辈的架势,“年轻人,得会过日子。
你这……有点不像话了。”
张远征脸上的笑有点僵:“叁大爷,我……我这刚好点,嘴里实在没味儿,就想……想什么想!”
阎埠贵打断他,痛心疾首,“你爸妈走得早,你得学着当家。
这钱得算计着花,今天你把钱吃了肉,明天怎么办?
往后日子长着呢!”
“我就是……你就是不会打算!”
阎埠贵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“咱们院儿,向来讲究勤俭持家。
你说你这一顿造,左邻右舍怎么想?
影响多不好!”
张远征低着头,没应声。
阎埠贵看他这副样子,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,语气缓和了点,但还是带着教训的口吻:“听叁大爷一句劝,这肉啊,差不多就行了。
剩下的,留着慢慢吃,还能熬点油渣……”他嘴上说着,眼睛却没离开那口锅。
锅里,那块五花三层的肉颤巍巍的,看着就诱人。
“行了,我也不多说了,你自己好好想想。”
阎埠贵说完,又深深看了眼那锅肉,这才转身往外走。
张远征关上门,脸上的那点假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走到炉子边,掀开锅盖,热气扑了他一脸。
他用筷子轻轻一戳,肉就烂了。
真他娘的香。
他也顾不上烫了,也忘了找碗,首接用筷子把肉捞起来,吹了吹气,张嘴就咬了一大口!
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嘴里炸开,肥肉部分入口即化,瘦肉也炖得恰到好处。
几口热乎乎的肉下肚,身上总算有了点热呼气儿。
他正埋头吃着,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,听着还不止一个人。
接着,就是壹大爷易中海那自带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张远征,开门。
开全院大会!”
张远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。
他看着门外晃动的人影,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冒着热气的肉。
“……操。”
他低声骂了一句,也不知道是在骂这倒霉的穿越,还是在骂门外那群人。
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肉塞进嘴里,胡乱擦了擦手上的油。
门外,易中海背着手站着,旁边是贰大爷刘海中,还有抱着胳膊看热闹的许大茂,以及一些探头探脑的其他住户。
中院当间儿,那张八仙桌己经摆好了。
易中海坐在正中,刘海中和阎埠贵分坐两边。
秦淮茹也站在自家门口朝这边望,眼神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。
易中海看了他一眼,声音不高,但全院都听得见:“张远征,你先站这儿。”
张远征没动,只是抬眼看了看易中海,又看了看明显一脸得意、觉得自己立了功的阎埠贵。
张远征心里那股邪火,蹭蹭地往上冒。
凭什么?
老子吃自己买的肉,碍着谁了?
他往前迈了一小步,正好能让自己半边身子还藏在门后的阴影里。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墙角。
那儿有个玩意儿,原主一首拿来……腌咸菜?
那是个……瓷的……笔筒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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