味同嚼蜡沈川鹜当然是喜欢这个满收爷爷的手艺的。
营养师搭配出来的东西，远不如这点家乡风味诱人。
但下饭的人实在让沈川鹜没什么食欲。
反而坐在孙满收身侧的初云岫倒是吃的狼吞虎咽。
他生的美艳，配上这样的吃相，矛盾怪异，却又让人觉得有趣。
大小姐喝了两口汤，放下汤匙叮的一声，沈嘉禾皱眉瞧了她一眼，他一贯如此，童年也是，对沈川鹜的教养极为严苛。
可这位大小姐显然己经羽翼丰满，她迎着父亲不耐的神色，又在碗中叮叮当当搅动汤匙。
不等沈嘉禾开口，她先发制人，“把初云岫给我。”
“你做梦。”
“那父慈女孝的戏也别演了。”
沈嘉禾手指叩击着桌面，知父莫若女，她知道，自己的父亲又在盘算着这场交易的利益。
“周末送回来。”
“另外，去断了初家人那些小心思。”
沈川鹜知道，各退一步是他们父女相处的最优解。
她更知道自己的父亲最不愿意应付和面对的，也最恨的，就是每一个初家人。
她点头应下。
汤匙也不再发出声响。
忤逆他，再顺从他。
作为这场交易的重要筹码，初云岫似乎并不关心他们的对话。
他快速的将面前的食物大口大口吞下去，味道和口感都不去在意。
他低垂着那颗漂亮的脑袋，只有银质的餐具映出他此刻微妙的神色。
沈川鹜并不住在老宅，嘉禾控股的办公大楼地处江州的中心。
她早在回国前就委托置办了房产。
一套大而精致的公寓。
如今想想，倒是很适合豢养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呢。
饭后，沈川鹜拉着孙满收聊了一会。
老管家年纪大了，越发变的慈眉善目。
他年轻时跟在祖父身边，也是出了名的雷霆手段，在沈氏改名嘉禾控股之前，人人叫他管家，但每个沈家人都知道，这个管家权力之大，能力之高，远胜常人。
这个经历的风风雨雨的老人，如今锋芒尽敛，他就像沈川鹜童年那样，捏了捏她那张并不可爱，甚至算的身上清冷的脸。
“小姐，你大了，我也老了，但是记得满收爷爷跟你说的话，沈家发生的这些事，并不是你父亲的错。
我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事，若一件事能用对错来定义，就是最简单的事。
最微不足道的事。”
沈川鹜并不恨自己的父亲，因为他们的基因如此相似。
所以母亲既不爱他，也不爱自己。
“满收爷爷，我不恨他，因为我从不回头看。”
孙满收笑了笑，“这样就是最好的。”
正值十月的天气，入夜后己经带着凉意。
是沈川鹜最喜欢的季节。
她索性来到庭院中。
坐在那秋千上出神。
她知道这秋千没人敢坐，却擦的干干净净，铰链也定期维护，荡起来轻飘飘的很是顺滑。
她从小就是个早慧的孩子，反而大她两岁的哥哥更加天真可爱。
她喜欢模仿哥哥的样子，她知道，母亲喜欢那样的孩子。
她观察哥哥的一举一动，学他何时哭，也学他因何笑。
有时她会模仿哥哥的样子，钻进母亲的怀里，偶尔风平浪静的日子，母亲也会抱着她坐在秋千上静静的荡来荡去。
那时的风和庭院里的花香，好像比母亲的脸还要清晰。
她闭上眼睛，安静的任自己在这样的记忆停留。
但不过片刻，她便张开眼睛，高跟鞋稳稳的踩在地上，停住了秋千。
就像她说的，从不回头看。
偶尔记忆翻涌她也不会过分沉溺。
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出烟，在夜色下点燃，看了一眼时间，也差不多该走了。
她绕过老宅，走到自己房间的窗下。
“初云岫，你收拾好没？”
初云岫推开窗子，夜色下，沈川鹜站在楼下，手里夹着的烟忽明忽灭，冷艳美丽的脸在冰凉的月光下，更具攻击性。
“真好看啊。”
是初云岫心底的声音。
回去路上，是大小姐自己亲自开的车。
除非必要场合，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自己开车。
初云岫坐在副驾。
深秋的天气里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针织衫，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，看的沈川鹜都觉得有点冷。
但她对这个好看的男人，并没有过多的感情。
提到感情，也许带他走的初衷，反而源于她对自己父亲那一份谈不上爱与恨却无法抛弃的羁绊吧。
初云岫在他的身边能带给那人的，只有无限放大，无法终止的痛苦。
沈家的人，大抵如此，包括自己。
所以她从不回头看，也从不轻易的投入感情，无论爱与恨。
眼下，这个人挨饿还是受冻，她其实并不在意。
老宅距离市区有一段很长的路程。
初云岫抱着肩膀，缩在副驾睡觉。
他还发着高烧，身体冷的发抖，胃里却因为晚餐吃的过急犹如火烧。
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并不好受，但初云岫这么多年来最擅长的一件事，就是忍耐。
因为忍耐，可以让沈嘉禾更加失控，他喜欢看那个人前风度翩翩的成功男人，在自己面前狰狞扭曲的样子。
对他来说，那是最好的止痛药。
驶入市区，是久违的江州的车水马龙，霓虹闪烁，也一如既往的堵车。
在主干环路上。
车子龟速前进。
大小姐也不急躁，她又摸出烟，借着堵停的空档儿点燃。
车里一时之间烟雾缭绕。
初云岫实在难受，特别是这样相对密闭的空间，更加重了这份不适。
他先是小声的咳嗽，越咳越重，带着单薄的胸膛跟着共鸣。
“要熄灭么？”
沈川鹜偏头问他。
少年摇摇头“不用。”
大小姐还是熄灭了烟，开窗散了散气味，“以后习惯习惯就好了。”
“跟着我，比跟着我那个父亲好多了。”
忽的，大小姐转过头，盯住初云岫的脸，审视了片刻，方又开口，“只要别兴风作浪，日子说不定就好过起来了呢！”
沈川鹜的家是她打通的超大平层，初云岫是个意外，也没有准备多余的房间。
她空旷的客厅里甚至摆了一辆单车。
唯一的卧室藏在隐形门后，初云岫跟着她进了卧室。
“跟你住一个床？”
年轻的女人上下打量起他，好像隔着衣服就将他看了个精光。
“怎么？
害羞了？
小云岫。”
谁知初云岫二话不说褪了上衣，他的皮肤白的吓人，身上鞭痕交错，新旧叠加的伤痕，有好些还带着血痕，纤细的身材却己经有了成年男性该有的一层薄薄的肌肉，没等沈川鹜开口，他一股脑扎进床里，“晚安。”
大小姐还沉浸在他美好的身体中，听到那声晚安，淡淡的叹了口气。
“还没看够呢。”
她想自己是真的有病，像沈嘉禾一样，像每一个沈家人一样，他们都有病。
而沈家人从来找不到那颗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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