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摆上了桌。
一盆看不到油花的青菜汤,一盘咸菜,几个掺着粗粮的馒头。
这就是陈家的标准晚餐,而好的肉和蛋,通常都紧着陈建国和陈建红,林婉清和她的女儿小丫,能分到的寥寥无几。
陈建国坐到主位,拿起一个馒头,掰开,看了一眼里面的伙食,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:“天天就吃这些?”
李秀兰赶紧把咸菜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:“将就吃吧,有的人啊,就是不会打理,有钱都买不到好东西。”
话里话外,全是挤兑林婉清。
林婉清默默地把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喂给女儿小丫,仿佛没有听见。
陈建国似乎想起了什么,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,扔到林婉清面前的桌上,封面上赫然印着两个大字——《女德》。
“单位发的,你没事多看看,学学上面是怎么教女人相夫教子的。
别一天到晚笨嘴拙舌,带出去都给我丢人。”
他说这话时,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。
前世的林婉清,可能会惶恐地接过,然后真的在夜深人静时,对照着书里的条条框框检讨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。
但此刻,那本《女德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伤了她的眼睛。
她缓缓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扫过陈建国那张自以为是的脸,扫过婆婆幸灾乐祸的表情,最后落在小姑子那看戏的嘲弄眼神上。
就是现在了。
她轻轻放下喂孩子的碗,碗底与桌面接触,发出清脆的“咔哒”一声,不大,却莫名地让餐桌上的空气一滞。
在全家或疑惑或不满的注视下,林婉清站起身,她的动作很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她拿起那本《女德》,看也没看,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,像丢一件垃圾。
然后,她看向陈建国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字字如冰:“陈建国,我们离婚吧。”
……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李秀兰张着嘴,瓜子仁从嘴角掉下来都没察觉。
陈建红瞪大了眼睛,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。
陈建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,随即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,嗤笑出声:“林婉清,你发什么疯?
脑子坏掉了?”
“我没发疯。”
林婉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依旧平静得可怕,“我说,我们离婚。
字,你应该都认识。”
“你!”
陈建国被她这态度激怒了,猛地一拍桌子,碗碟震得哐当响,“你再说一遍?!
离了我,你这种要文化没文化,要本事没本事的女人,你活得过三天吗?
你去大街上要饭都没人给你!”
李秀兰也反应过来,尖声叫道:“反了天了!
你敢提离婚?
你算个什么东西!
是我们陈家不要你!
是你生不出儿子!”
“就是,哥,你看她,还给脸不要脸了!”
陈建红也跟着帮腔。
面对狂风暴雨般的辱骂和威胁,林婉清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。
她看着陈建国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前世他得知自己病重时那冷漠嫌弃的眼神与此刻重叠。
她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没有温度,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悲凉。
“我能不能活下去,不劳你费心。”
她不再看他们一眼,转身,径首走向她和陈建国那个狭小的卧室,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——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一张和女儿小丫的合影,还有她偷偷攒下的、皱巴巴的十块钱。
她的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留恋。
客厅里,陈家的咒骂和咆哮还在继续,但仿佛己经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。
李秀兰冲进卧室门口,看着她真的在收拾,气急败坏地伸手就来抢夺她手里的包袱:“滚可以!
东西留下!
这都是我们陈家的!”
林婉清猛地停下动作,转过头,那双眼睛里不再是逆来顺受,而是淬了冰的寒意,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,死死地盯着李秀兰。
“你再碰我一下试试?”
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。
让撒泼惯了的李秀兰浑身一僵,伸出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,竟真的没敢再往前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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