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楚寒川满头灰土地踉跄闯出小巷口时，阿梵半截身子正横拦在前路。
他右手横在腰间，指着远方的街角嘲道：“你确定要往武城正门跑？
今儿谁不晓，城门口扎着帮黑衣狗，专候你这只丧家飞雀落网。”
楚寒川理了理被尘土糊成鸡窝的鬓发，眨眨眼，笑道：“那得看我这雀儿会不会变驴，能拱穿武城的大门。”
阿梵嘴角一抽，还未开口，一阵爽朗惊雷般的大笑便从前方传来，将两人的逗趣瞬间打断。
“哈哈！
要拱门？
这年头武城的门比咱们脸皮薄多了。”
声音未至，人影己现。
只见一条粗壮的臂膀猛然掀起酒馆门帘，紧接着一个高大朗阔、满脸豪气的女人踏步而出。
她穿着一袭青褐武服，背后绑着两柄巨刃，步伐如熊如豹。
她的笑声把整条街巷都震得发颤。
“祝墨！”
阿梵低声咕哝，语气里夹着不甘的敬佩。
楚寒川眼前一亮，笑容中多了三分狡黠，五分贱气。
“嘿，这不是武城流浪江湖头号笑话师？
咱今日怕是有救了。”
祝墨大步走到两人中间，顺手摸了摸楚寒川肩上的灰扑，随意一拍，灰尘宛如雾气炸开。
街口一众小贩惊呼着撞进门帘，战战兢兢。
祝墨朝他们摆摆手：“都让开点儿，今天小爷心情不错，最多砸家摊子，不要命。”
阿梵冷冷道：“你砸谁摊子，最后还不是得回来陪我们罚酒。”
祝墨瞪圆双眼，大咧咧道：“罚酒？
今天若能帮你们脱了黑衣狗的包围，喝你二十坛桂花老酒都行！
说吧，怎么个玩法？”
楚寒川歪头，一副流氓学究模样：“武城地头蛇那么多，总不能拦枪眼里钻。
祝墨姐，咱得兵分两路。
你丢个大招，阿梵牵制，我钻巷子袭屁股如何？”
“你这主意听着像狗急跳墙。”
阿梵气得嘴角扬了又放下。
祝墨却爽快一挥手：“干！
听你的。
早就看黑衣帮那些赖皮不顺眼了，今儿趁机耍他们一道。”
她猛地提起一坛烧酒，对着楚寒川和阿梵一挥：“兄弟，上！
喝了再冲才是江湖本色——武功没长进，胆气得攒！”
楚寒川一口干下，嘴角一歪，酒气还未化开，便见远处巷道头传来杂沓脚步。
黑衣帮子弟一排排压过来，领头者阴着眼，“楚家余孽，纳命来！”
祝墨哈哈一笑，把酒坛子暴砸在街心石板上，陶片飞溅，把黑衣帮众吓得齐齐一哆嗦。
“要命行，不过你们排好队，一个个来。
咱祝家拳别的不多，就是打得人脸不带重复的。”
她横着刀柄拍了拍手，气焰压得一众打手不敢贸然上前。
阿梵眼神一冷，趁机站定在巷口，手指翻转间，掌中亮出细如蛛丝的黑铁链。
“我牵头，你们出奇。”
楚寒川咧嘴一笑，猫腰窜进旁边小巷，在人群中晃晃悠悠地绕到一栋小楼后。
他心跳得飞快，但脸上却是市井无赖的轻松。
祝墨一马当先，劈头盖脸便是一记“笑破乾坤拳”，拳风裹裹，真气荡漾。
黑衣帮首领只觉天地倒转，被她一拳轰得连滚带爬。
余下打手们也不敢首面祝墨的豪拳，只能站在彼此身后你推我挤，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。
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大叫。
楚寒川抓准时机，从楼后突然杀出，手中那截铜箔反射出微光，斜踏一步，踢翻两名人物，顺手用袖口甩出几枚铜钱般的小石子，砸中喧嚣里几个头目。
他嘻嘻笑着喊：“新鲜出炉的江湖骰子，赌运气好坏，谁接谁倒霉！”
阿梵步履据地，铁链闪电般划圈，专挑跪地喊疼的家伙缠锁。
嘴里仍不忘毒嘴唠叨：“把贼头混成赌棍，楚寒川，你倒是天赋异禀。”
祝墨大笑着收拳搁肩，回头一吼：“那才叫武林新风，谁说打架一定要沉闷死人？”
说罢又一拳将对方踹翻门槛，顺手捏碎一只青瓷酒盅，碎片叮当落地。
攻防瞬间逆转，三人一前两后，在熙攘的街巷中央生生闹出一片空地。
黑衣帮被三人耍得头昏转向，看似乱战，实则兵分三路，各展所长。
一旁围观的摊贩、流浪汉甚至有人叫好，欢声笑语掺杂喝彩。
在武城这等杀气腾腾的地方，少有人敢如此出手不落俗套。
正当黑衣帮乱了方寸时，城北高楼暗影中，一道身影悄立石檐，银发半掩，眸中精光一闪消散无人注意。
他就是铁慕白，仿佛闲看一场街头把戏。
“有趣有趣，这帮小家伙还真能把死棋下成笑话。”
铁慕白自言自语，嘴角含笑，袖中藏着一叠拨浪鼓，不知何时竟跟着节奏敲起拍子。
混乱终于落幕。
街巷上，祝墨拍肩长笑，阿梵冷着脸收铁链，楚寒川则厚颜无耻地朝一旁小摊主讨了根烤地瓜充饥，把锅甩得干干净净。
“三人组，今日成军。”
祝墨抬手郑重一握。
楚寒川和阿梵互看一眼，都被她的干脆逗得忍俊不禁。
“下次主意别出这么野，省得我头发又得掉两根。”
阿梵毒舌不饶人，却主动递上水囊。
楚寒川满口烤地瓜，含糊道：“以后我们的队伍要叫啥？”
祝墨扬声：“叫‘武城三笑’，敢笑别人不敢笑，也敢闹天下不敢闹。
咱们就这么定！”
风声扬起，夕阳下，三人并肩立于熙攘街口，身后是一地狼藉和碎片中隐约可见的笑痕。
远远的，铁慕白闲庭信步地消失在阴影中，只留下袖口转动的拨浪鼓与一星冷眼，似乎一切尽收眼底。
他们谁也未曾察觉，混乱终局之后，一道幕后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滑过街头转角，留下模糊的脚印和一纸沾血的武盟檄文。
这一夜，武城的笑声穿过巷陌，也将某些隐藏在黑暗里的风暴唤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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