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还带着暑气，午后的阳光把篮球场烤得发烫。
江嘉厌靠在篮球架上，指尖夹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眼神扫过场上打闹的兄弟，没什么情绪。
“厌哥，下一波来不来?”队友挥着篮球喊他。
他刚要摇头，一道冷硬的声音突然插进来:“让让，这半场我们占了。”
江嘉厌抬眼，看见宋迟站在三步外，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一截偏细但线条利落的手腕。
他身后跟着两个男生，手里抱着篮球，明显是来“抢场”的。
“凭什么?”江嘉厌身边的兄弟先炸了，“我们先来的，没看见有人?”宋迟挑眉，眼神扫过场上散落的矿泉水瓶和脱下来的校服外套，语气带刺:“没看见‘有人在打’--就看见一群人杵着发呆，占着场地浪费资源。”
“你他妈找事是吧?”兄弟撸起袖子就要上前，被江嘉厌伸手拦住了。
江嘉厌站首身体，比宋迟高出小半头，阴影落在对方脸上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把手里的矿泉水瓶转了个圈，瓶盖的塑料声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。
宋迟仰头看他，瞳孔里映着阳光，没退后半步，反而梗着脖子:“怎么?想打架?打一架就能解决场地问题?”江嘉厌终于开口，声音偏低，带着点漫不经心，“不如投个篮，输的人走。”
宋迟愣了一下一-他以为对方会首接动手，毕竟“江嘉厌打架狠”的传闻在学校里传得很广。
但他没多想，接过高个子男生递来的篮球:“行，一局定胜负，三分球，谁进谁留。”
江嘉厌点头，退到三分线外。
宋迟先投，他站定、屈膝、抬手，动作干脆利落一毕竟是校篮球队的替补队员，技术不算差。
篮球划过一道弧线，“哐当”一声撞在篮筐上，弹了出去。
“切，”江嘉厌身边的兄弟嗤笑，“就这?”宋迟脸瞬间红了，不是羞的，是气的。
他攥紧篮球，瞪着那个笑他的男生:“闭嘴，轮得到你说话?”江嘉厌没理会他们的争执，走到三分线外，抬手就投。
他的动作比宋迟随意，甚至没怎么屈膝，篮球却像长了眼睛，稳稳地穿进篮筐，“唰”的一声，空心入网。
场上静了两秒。
宋迟的脸更沉了，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
他盯着江嘉厌，像是要把人看穿:“再来一次，刚才是我没热身。”
“输了不认?”江嘉厌靠回篮球架，又恢复了那副没兴趣的样子，“宋迟，1班的理科学霸，输不起?”这话说到了宋迟的痛处。
他最烦别人把“学霸”和“输不起”绑在一起一-好像他除了成绩好，就没别的本事。
他猛地把篮球砸在地上，声音在空旷的球场上回荡:“谁输不起?再来!”江嘉厌没动，只是看着他。
宋迟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，额角渗着细汗，眼睛亮得吓人，像只被惹毛的小兽。
江嘉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一这人脾气这么爆，怎么当上校霸的?一点就着，跟个炮仗似的。
“没必要。”
江嘉厌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，拧开喝了一口，“我们打完这波就走，给你留十分钟。”
宋迟愣住了。
他以为江嘉厌会趁机嘲讽他，或者硬要把场地占到底，没想到会这么“让步”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“谁要你让”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刚才投丢的三分球还在眼前晃，硬撑着只会更丢人。
“不用。”
他最终还是梗着脖子，转身对身后的兄弟说，“换个场。”
说完，他没再看江嘉厌，抱着篮球就往另一边走。
路过场边时，他的书包带不小心勾到了江嘉厌放在地上的校服外套，外套滑到地上，露出了口袋里露出来的一截相机带一黑色的，磨得有点发亮。
宋迟脚步顿了一下，下意识想弯腰去捡，手刚伸出去，又猛地收了回来。
他瞪了一眼地上的外套，像是在跟什么较劲，最终还是转身走了。
江嘉厌看着他的背影，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外套，没说话。
“厌哥，这宋迟也太狂了吧?”兄弟凑过来，“明明是他抢场，输了还摆脸子。”
江嘉厌弯腰捡起外套，拍了拍上面的灰尘，口袋里的相机被碰了一下，发出轻微的“咔嗒”声。
他把外套搭在肩上，声音淡淡的:“跟他较什么劲。”
其实他刚才看得分明一宋迟勾到外套时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，甚至想弯腰捡起来。
只是那点慌乱很快被他的“冷脸”盖住，像只明明想道歉却硬要装凶的猫。
江嘉厌觉得，这个宋迟，好像和传闻里的“炸毛校霸”不太一样。
傍晚放学时，江嘉厌在车棚遇到了宋迟。
对方正蹲在自行车旁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车链掉了，机油蹭到了他的白衬衫上，留下一块黑印。
宋迟听见脚步声，抬头看见是江嘉厌，脸瞬间又冷了:“看什么?”江嘉厌没说话，走过去蹲下身，伸手拿起掉在地上的车链。
他的手指很灵活，捏着链条对准齿轮，轻轻一掰，“咔”的一声，车链就归位了。
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，动作干脆得不像第一次做。
宋迟愣住了，看着江嘉厌的手--那双手骨节分明，指尖沾了点机油，却一点不显得脏。
他想起中午篮球场上的空心三分，又想起刚才对方蹲下来帮他修自行车的样子，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。
“谢.……”他想说“谢谢”，但话到嘴边又卡住了，最终还是硬邦邦地转了话头，“我自己能修。”
江嘉厌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，没拆穿他一刚才他蹲在那儿捣鼓了五分钟，车链反而越扯越乱。
他没说话，转身走向自己的自行车。
“喂!”宋迟突然叫住他。
江嘉厌回头，看见宋迟攥着车把，耳朵尖有点红，眼神别向一边:“中午的事..…算我没占理。”
这算是道歉?江嘉厌挑了下眉，没太意外。
他看得出来，宋迟虽然炸毛，但不是不讲理的人。
“没事。”
他跨上自行车，脚蹬子轻轻一踩，车子滑了出去。
风吹过，带着秋天的凉意。
江嘉厌回头看了一眼，宋迟还站在原地，低头擦着衬衫上的机油，阳光落在他的发顶，把那点炸毛的碎发染成了金色。
他突然觉得，这个下午的篮球场，好像也不算太无聊。
而车棚里的宋迟，擦了半天也没把机油印擦掉，反而越擦越明显。
他烦躁地啧了一声，却没真的生气-刚才江嘉厌修自行车时，指尖的动作很轻，好像怕碰坏了什么似的。
他想起江嘉厌外套口袋里的相机带，又想起对方投三分时漫不经心的样子，突然有点好奇:那个闷不吭声的江嘉厌，到底藏着什么?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宋迟强行压了下去。
他蹬上自行车，心里骂自己:想什么呢?那是江嘉厌，是跟他抢篮球场的人，有什么好好奇的?可车轮滚过校道的石板路时，他还是忍不住回头，看了一眼江嘉厌消失的方向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一根看不见的线，悄悄把两个原本平行的人，缠在了一起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