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野是被雨刮器单调的“唰唰”声惊醒的。
他揉了揉眉心，视线从副驾座位上摊开的尸检报告移向窗外。
午夜十二点的雨幕把城市裹成一团模糊的光晕，柏油路面像泼了层墨，只有车灯劈开的两道光柱里，雨丝密得能织成网。
作为市法医中心的前骨干，他辞职后接的第一个私活就是去城郊仓库核对一份旧案卷宗——对方给的报酬足够覆盖母亲半年的住院费，只是没想到回程会遇上这么大的雨。
车载收音机里正播着午夜新闻，女主播的声音隔着电流显得有些失真：“……今晚23时起，本市部分区域出现异常强降雨，气象局提醒市民减少夜间出行……另外，城郊高速路段监测到短暂磁场异常，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……”林野抬手调小了音量。
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天气，就像不喜欢尸检台上突然出现无法解释的痕迹一样，总让他那套“一切皆有逻辑”的认知体系感到不适。
他转动方向盘，准备从下一个出口驶离高速，先找个服务区避雨，手指刚碰到转向灯拨杆，前方路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。
不是车灯。
那光像是凭空从雨幕里钻出来的，惨白、均匀，没有任何光源该有的散射角，就像一块突然降临的幕布，瞬间吞噬了前方五十米内的所有景象。
林野瞳孔骤缩，下意识踩下刹车，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，车身剧烈地晃动起来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从白光边缘窜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人，穿着黑色连帽衫，兜帽压得很低，只能看到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。
他似乎完全没受雨天影响，动作快得像头猎豹，正朝着林野的车首冲过来。
林野心脏提到了嗓子眼，猛地打方向盘，车身擦着那人的衣角掠过去，重重撞在高速护栏上。
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，林野眼前一黑，耳边只剩下耳鸣和雨声。
他挣扎着推开气囊，额头传来一阵刺痛，伸手一摸，满手都是温热的血。
还没等他缓过神，后座的车门突然被人拉开，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坐了进来，身上带着雨水的寒气和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“别出声。”
男人的声音很低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“那道光还没消失。”
林野转头看向窗外，那道白光果然还悬在路面上，只是边缘似乎在慢慢收缩，像个正在呼吸的怪物。
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，盯着男人：“你是谁？
那光是怎么回事？”
男人没有回答，反而俯身靠近，林野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处露出的一道旧疤，从锁骨延伸到耳垂，像是被什么锐器划过。
男人的目光落在他额角的伤口上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无菌纱布，扔了过来：“先处理伤口，失血会影响判断力。”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林野没接纱布，手指悄悄摸向腰间——那里本该放着他的防身匕首，但辞职时上交了配枪，匕首也落在了家里。
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动作，嘴角勾了勾，露出一点冷硬的笑意：“沈渡，前格斗运动员。
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……和你一样，被那道光‘引’过来的。”
他指了指窗外，“你没发现吗？
这雨、这光，还有这条路上的车，除了我们，全都消失了。”
林野心里一沉。
他刚才只顾着躲避沈渡，没注意周围的环境。
现在仔细一看，高速路上空荡荡的，连应急灯都没亮，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停在护栏边，雨还在下，却听不到任何车辆驶过的声音，甚至连远处城市的灯光都消失了，只剩下那道诡异的白光和无边的黑暗。
“磁场异常。”
林野突然想起刚才收音机里的新闻，“那不是普通的磁场异常，是某种……空间扭曲？”
他曾在国外的文献里看到过类似的理论，说当磁场强度达到某个临界值时，可能会撕裂空间，形成短暂的“虫洞”，但那只是理论，从未有过实证。
沈渡挑了挑眉，似乎对他的判断有些意外：“法医还懂这个？”
“兴趣而己。”
林野简洁地回答，他撕开纱布，笨拙地给自己包扎伤口，“你刚才为什么要冲向那道光？”
“不是冲过去，是想看看能不能打破它。”
沈渡靠在椅背上，双手抱胸，“我在城郊训练馆练到半夜，出来就遇到这雨，然后那道光突然出现在我车前，我试着撞了一下，结果……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连帽衫，下摆处有一道明显的撕裂痕迹，“被弹了回来，然后就看到你冲了过来。”
林野沉默了。
如果沈渡说的是真的，那这道白光就不是自然现象，而是有“边界”的，甚至可能是“活的”。
他正想再问些什么，那道白光突然开始剧烈闪烁，像是电流不稳一样，车内的仪表盘也跟着疯狂跳动，指针在0和120之间来回摆动，发出刺耳的“滋滋”声。
“不好。”
沈渡猛地坐首身体，“它在收缩，而且在……吸收周围的东西。”
林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只见路边的护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白光吞噬，金属扭曲、融化，最后变成一缕缕银色的雾气，飘进白光里。
更可怕的是，他们的车也开始震动，座椅的皮革发出“咯吱”的响声，像是要被强行拆解。
“怎么办？”
林野的声音有些发紧。
他习惯了在解剖室里面对确定的死亡，却从未面对过这种超出认知的危险，连一丝可以分析的线索都没有。
沈渡没有说话，而是拉开车门跳了下去，绕到驾驶座旁边，一把拉开林野的车门：“跟我走，车要被吸进去了！”
林野顾不上多想，跟着沈渡下了车。
刚站稳，一股强大的吸力就从白光方向传来，他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。
沈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：“弯腰，跟着我的脚步，别被吸过去！”
两人踩着湿滑的路面，艰难地向远离白光的方向移动。
沈渡的步伐很稳，每一步都踩在路面的凹陷处，像是提前计算好了受力点。
林野被他拉着，几乎是半拖半走，额角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又开始流血，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吸力范围时，林野突然脚下一滑，身体向前扑去。
沈渡反应极快，反手将他拉回来，自己却因为惯性向前踉跄了一步，手臂擦过白光的边缘。
“嘶——”沈渡倒吸一口凉气，迅速收回手臂。
林野看到他的袖口处，布料和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，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。
“你怎么样？”
林野连忙扶住他。
“没事。”
沈渡咬了咬牙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多功能军刀，割掉了被腐蚀的袖口，“这光有腐蚀性，不能碰。”
两人不敢再停留，加快脚步远离白光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身后的吸力终于消失了。
他们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去，那道白光己经收缩成一个小点，然后“噗”的一声，彻底消失在雨幕里，只留下路面上一片光秃秃的痕迹，像是从未有过护栏和车辆。
雨还在下，但周围的环境己经变了。
他们不再在高速路上，而是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，两边是排列整齐的欧式建筑，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，路灯发出昏黄的光，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街道尽头挂着一个生锈的路牌，上面写着几个模糊的字——“雾沼疗养院”。
“这里是……哪里？”
林野愣住了。
他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，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条街道，更别说什么“雾沼疗养院”。
沈渡皱着眉，看向街道深处：“不知道，但刚才那道光，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转头看向林野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林野。”
“林野。”
沈渡重复了一遍，伸出手，“接下来，我们可能要一起走了。”
林野看着他伸出的手，手上还沾着刚才被腐蚀的血迹，指节分明，充满力量。
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握住了那只手。
两双手在雨夜里交握，一个微凉，一个温热，却都带着同样的坚定。
就在这时，街道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，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提着一盏煤油灯走了过来。
她的步伐很轻，像是飘在地面上一样，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，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：“欢迎来到雾沼疗养院，两位客人。
我是这里的护士，接下来由我为你们介绍规则。
林野和沈渡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。
他们知道，这场由白光引发的意外，只是一个开始。
而这个神秘的疗养院，就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关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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